她说,诗,让我们的心灵不死。她95岁高龄,她执教70余年,她曾裸捐万,她是被尊称为“中国最后一位穿裙子的先生”的叶嘉莹。在《朗读者》上,董卿是这样介绍她的:她是白发的先生,她是诗词的女儿。叶嘉莹先生长女亡故半生坎坷,她的一生,都和诗分不开。叶嘉莹先生是如何在坎坎坷坷中把自己活成了坚韧的诗歌的呢?年少诗歌为伴年,叶嘉莹出生了,普通的北平四合院孕育了她的诗书气质。叶嘉莹是满族人,纳兰容若与她同宗,书香门第的叶家从来不缺少有才华的人。比如,她的伯父叶廷乂就具有深厚的国学修养。他膝下无女,侄女聪颖又喜爱诗词,便在闲居无事时,时常教她吟诵和写诗。都说,少女情怀总是诗。年少的叶嘉莹却带着对世事的悲悯,15岁的深秋为一只僵死的白蝴蝶写下《秋蝶》,16岁的夏天为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写下《咏莲》。“如来原是幻,何以度苍生。”十几岁少女的诗,已是悲观又深刻。当时年轻的她以这些长长短短的句子为伴,也不知道这时给予白蝴蝶和莲花的叹词在将来也许会和她的人生有些许契合。她也不知这一伴就是一生,也不会知道这诗她之后曲折漫长的人生里,会扮演怎样的角色。王国维有一句诗说,“天以百凶成就一词人”。叶嘉莹风雨不断却成就斐然的一生,正是这句话的真实写照。本该是轻松无虑的少女,却在一夜之间突然长大,真正感受到了世事无常,也让她成了真正的诗人。叶嘉莹17岁那年,身体一向健康的母亲只是因腹部生瘤去天津做手术,本以为只是小手术,却因为败血症在回京的火车上突然去世。这是叶嘉莹第一次经历身边人的生离死别。眼前还是母亲的音容笑貌,却怎么也唤不回母亲一句应答,站在棺前的她,落泪都失去了气力。她数十天闭门不出,写下《哭母诗八首》,字字泣血,句句锥心。这些诗词,承受着苦难,却也是她的慰藉和光芒,她是天以百凶成就的诗人。上天没有给她一生遂顺,她把苦难变成了养料,温养了自己的人生。时光也许不能治愈一切,但是理想和爱好可以。青年诗歌为业“老师站在那里,就是一个发光体。”她的学生席慕蓉这样说道。年,21岁的叶嘉莹因为出色的才华,被聘为初中的国文教师,从此开始了长达70多年的教学生涯。因为课讲得好,很多学校还有电视台都邀请她讲课、写稿。后来,她从中小学课堂,讲到了台湾大学,讲到了哈佛,讲到了温哥华。初到加拿大,她需要全英文授课,每天备课查字典到凌晨两三点,第二天照常早起上课、教研、做报告。虽然语法不尽完美,发音也不完全正确,叶嘉莹却用她的努力和勤奋,向外国学生输出着古诗词的美和韵味,最终深深打动了异域青年的心。可是打动了学生们的心,却难以让丈夫心动。年结婚之后,她随丈夫迁居台湾,却因为局势,丈夫被捕入狱。半年后,她和女儿也被囚禁起来。等到释放时,一切都改变了。她的住所被抄了,也失去了中学教师的工作,丈夫变得性情暴戾,工作也难以尽如人意。迫使叶嘉莹不得不一人承担起整个家庭的重担,却丝毫感受不到家的温暖。家里好像变成了只有她和长女相依为命。最令人寒心的,大概是第二个女儿出生时,丈夫瞥了一眼就冷漠地走了。并非没有过抱怨,只是她最终选择了原谅,王安石晚年有一首禅诗《拟寒山拾得》,世界待我如此这般凶恶,但我不嗔。众生险恶,莫怪世界,世人皆有苦衷,没有谁在这世上活得容易了。她一下子就从悲苦中提振起来了,无悲无喜,超越人间恩怨。每当拿起诗词时,她就有了与世界和解的力量。众生也如屋顶的瓦片一样,有他的不得已、不自由,许多伤害,都是无心之过。从此叶嘉莹抛却了情感的烦扰,对给自己带来苦难和伤害的丈夫选择了理解与原谅。她一生获得了学者、教师、诗人等众多名号,但她说自己首先是教师,其他的都排在这后面。教师,这是她最重要的职业。诗词,这是她最重要的课程。这些都是诗带给她的。她把自己活成了别人诗中的模样。读诗的人似乎总带着种与世界和解的淡然,读过他人阅尽千帆的苦难,读过他人看破红尘的释然。世界从不只有一人受苦,他人的苦难也许不能在深夜里慰藉人心,但是那些经历会让人不那么孤单。饱读诗书不会让人收获金钱,却有买不到的精神,是心灵不死。老年诗歌为任在叶嘉莹的心中,这些用中文写就的诗歌,它们的灵魂,始终还是在中国。在国外漂泊数年,她也发现了自己的终极理想:回国教书。将古代诗人们的心境和意志传给下一代,用诗作给人力量,为它奉献余生。这时的诗对于叶嘉莹而言已经成了一份责任。她想让诗活下去,不止活在她的心中,更要活在所有国人的心中。52岁那年,生活终于安定下来,27岁的长女和长女婿却因车祸遇难。年过半百,长女亡故,换做是哪个母亲,都承受不住这样的苦痛。为祭奠女儿,她一口气写下了十首诗,每一句都是对女儿最深切的想念。距离看见自己最亲的女儿奔向只过了三年,转眼间就阴阳相隔,做母亲的看着红色的嫁衣在火里燃烧,只能落泪。叶嘉莹颠沛一生,至亲的人一个个离她而去,她淡然处之,如松,如梅,君子气质挺然于世。几度苦难,几度风雨,都没有吹散这颗洁净的诗心,不仅撑持着她饱经磨难的身心,还点亮了无数求知的眼神。腹有诗书气自华,说的大约就是叶嘉莹这样一类人了。年,54岁的叶嘉莹投出了回国教书的申请信。年初,叶嘉莹抵达南开大学,在飞机快要到达北京时,远远看见一排灯火,游子漂泊在异乡,思及故乡的灯火,两行清泪倏然坠落。到了南开,回到了自己心爱的讲堂,叶嘉莹又很兴奋。每一个角落都是学生,座无虚席,这样的人气连叶嘉莹也有些惊讶。叶嘉莹白天讲诗,晚上讲词,学生听到不肯下课,直到熄灯号响起。即使到了90多岁高龄,腰腿有疾的她依然选择站着讲课。她说,这不仅是对诗词的尊重,更是对学生的尊重。从55岁第一次回国教课至今已有37年,她仍觉得太短,感叹自己回来晚了。时光如同白驹过隙,如今,95岁高龄的叶嘉莹又做出了令人敬佩的举动:将自己的毕生财产捐出,以支持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研究。这一捐就是万。她说:“我之喜爱古典诗词,本不是出于要追求学问知识的用心,而是出于古典诗词中所蕴含的一种感发的生命对我的感动和召唤。”她将诗词视为一生的信仰,把传播中国文化作为己任,捐出了尘世中的一切,只给自己留下一颗莲心。叶嘉莹曾说:“我想在我离开世界以前,把即将失传的吟诵留给世界,留给那些真正的诗歌爱好者。”她过着极简的生活,却仍旧选择捐出所有为这个糟糕的世界留下了诗的种子。清水煮白菜的生活从来都不可怕,可怕的是内心的空虚寂寞。人们需要物质,但不能只有物质。物质并不能取代一切,内心丰富,这个世界才会变得多姿多彩。面包要有,其他也要有。现代人时常感觉到的空虚,其实早在多年前,老祖宗就给出了答案。文/南宫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