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波澜”意味着大起大落,有人起、有人伏,从起势,在落位。
“壮阔”指的是从宏观视角看中国医疗卫生体系的变迁。当视角更高更远时,看到的就不再是眼前的浪花,而是河流的方向。
我将分别从医保、医疗和医药的三个维度,回顾年的主要*策的关键点入手,分析年的*策影响和体系演进,共同顺势而为。
在很多影响比较宽广的医改*策出台,相关文章后面都有不少医生的吐槽,其中很多评论言辞激烈。
我还读过一篇中国医疗体系诸多问题的万字长文,吐槽容易,说*策该怎么改也容易,说出自己该做点什么就不容易了。体系是由*策、机制和体系中的每个人组成的,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医改*策解决不了体系所有的问题,需要体系中的每个个体,朝着正确的方向迈出力所能及的一步,做眼前正确的事情。
本文重点分析医疗体系眼前的两个关键问题:分级诊疗和医疗服务价格。
冯唐十句“医界大实话”说:中国医疗从来是、现在是、在可预见医院(医院)为主导的医疗体系,行*级别决定医疗资源。只要国体不变,医疗体制就不会变。多点执业、处方外流、分级诊疗等手段,虽然试图让医生、处方、患者从人医院走出来,走向市场,走向基层,但行*化的医疗体制医院吸附资源的能力越强。根在那儿,枝再摇也没用。
冯唐是知名作家,协和毕业的医学博士,曾就职麦肯锡,担任过华润医疗的高管。高高在上的冯唐大人,并不了解分级诊疗的深层次原因,以及中国医疗体系的“根”已经在变化了。
分级诊疗不只是为了解决“看病贵、看病难”,更深层次的原因是人口老龄化带来的慢病风险。如果把医疗费用比喻成一个冰山,浮在水面上的是药价过高、不合理用药,水面下的就是人口老龄化带来了慢病风险。
年,60岁以上人口的比例是17%,慢病已经约占我国医疗费用的70%。年,这个比例会上升到34%,慢病相关的医疗费用会是多少?
早诊断、早治疗、全程干预是唯一的慢病应对方案,但这些医院,只能、必须依靠基层医疗机构的医生。
然而,自年以来,我国基层医疗卫生机构的诊疗服务量占比每年都在下降,年已经降至53%,与年确定的65%的目标渐行渐远。不仅如此,医保基金、医疗资源和医院集中,这是中国医疗体系最大的隐患。国家非常清楚这一点,也认识到过去两三年的分级诊疗没有触及“根”,所以在年开始努力推动“紧密型”县域医共体*策。
“紧密型”标准是医保基金按人头总额打包预付给医共体,或是实现人财物统一,两者做到其中任何一条就可以。两者都没有做到,还是松散型的医联体。
紧医院以极大的动力和压力(一个*策同时能实现正激励和负激励是很难的),减少患者的外转,同时把简单的疾病下转给基层医疗机构。医院不再虹吸基层,而是盘活基层,把基层作为防病、早诊断的前沿阵地,以及慢病管理、大病康复的大后方。同时,医院还要帮助基层开展一部分简单的特色专病诊疗,医院腾出精力,进一步朝着大病不出县的目标努力。
县域医共体*策对中国医疗结构的影响并不仅限于县域医疗,还医院。
无论是*策引导,还是面对现实,医院的医院管理者都已经意识到,分级诊疗*策可以拖,但不可逆。医院管理者开始做适应性转型,停止了规模扩张,一方面更加重视学科建设,巩固区域内重点学科的地位,冲击全国重点学科的宝座;另一方面主动联合县、市、医院,提升他们的诊疗能力,下沉一部分患者的同时,抓住可能分医院的疑难重症患者。医院朝向集团化运营的方向发展,依靠精细化运营能力构建另外一种医疗发展模式。
“跑马圈地”并没有错,关键是圈地后向上转移资源?还是下沉资源,共建新的医疗生态?
“大自然里是没有狮子王的,每一个物种都有自己在生态圈中的位置。一个大的生态系统是由很多小的生态系统构成的,每一个小的生态系统都自成一体。这样的生态系统才能具备多样性,而只有多样性才能提高生态系统的稳定性。”何帆《变量》
当然也医院,医院实质性的医疗协作,自顾自地扩大规模、提升业务“量”(而不是“质”)。承担疑难重症和医疗科研重任的国家级医疗中心永远都是需要的,但不应该接诊县市医院诊疗能力范围之内的患者,不应该是常见病、多发病患者抬腿就能进的。这需要半强制性的转诊制度,柔性引导*策和10-20%报销比例差别都不够力度。
医院的紧密型医疗集团,医院管理者的主动应变,县域医共体则会倒医院被动改变。
城市的基层医疗也在发生变化。
城市社区与县域基层一样,不能再躺在财*补助和公卫服务上,都希望拣回带来诊疗服务收入的诊疗项目,医院形成紧密型医共体的需求随之而来。
年5月22日,卫健委发布《城市医疗联合体建设试点工作方案》,城市医院与社区服务中心、周边医院、医院的联合。实践模版就是深圳的罗湖和厦门,方向也是人财物统一,以及以医联体为单元实行医保总额打包付费等支付方式改革,建立结余留用、超支合理分担机制。
年6月24日,深圳卫健委发布*策文件,年-年之间要组建23个区域医疗中心、23家基层医疗集团,按照网格化的共同组成全市的“整合型医疗卫生服务体系”。
我们在进行中的城市基层医疗调研中发现,虽然也需要紧密型的城市医共体,但是相关*策和实践的速度远不如县域,我们不但会呼吁宣传,也会以实际行动去“推动”。
分级诊疗道阻且长,但终点可期。
中国医疗体系的另一个根源性问题就是“医疗服务价格”,医生意见最大的也是这个问题,但是为什么医疗服务价格的调整总是这么滞后呢?
首先是担心患者是否接受。
年3月25日,《重庆市医疗服务项目价格(年版)》正式实施,对六大类项目价格进行结构调整。该调价实施以来,部分患者表示加重了医药负担。3月31日,因无力承担医改后翻倍的治疗费用,重庆市数百名尿*症患者及其家属游行示威,将市*府附近多处交通阻断数小时,并与现场维护秩序的警察发生强烈肢体冲突。4月1日,重庆市卫计委、市物价局喊停实施了7天的医疗调价。这次舆情事件成为医疗服务价格决策者心中永远的痛。
由于总担心患者不能接受,医疗服务价格调整的增幅和项目一直十分谨慎,导致相比于其他各行业的服务收费标准,与医务人员的工作风险、技术难度和价值严重不匹配。
医疗服务价格偏低不仅仅是亏欠了医生,医院。医院运行和发展过去是靠药品加成,后来靠耗材加成,现在靠检查......这些逐个都靠不上了,但医疗服务价格调整总是跟不上来。
国家医保局发布的数据显示,“十三五”期间,各省份上调价格的技术价值类医疗服务项目数量已过半。与“十二五”末相比,各省份诊疗类医疗服务价格涨幅为20%—%;手术类医疗服务价格涨幅为40%—%;护理类医疗服务价格涨幅为50%—%;中医医疗服务价格涨幅为20%—60%。由于过去欠帐太多,调整幅度依然不够,还需要5倍、10倍的增幅。
而且,医疗服务价格调整之后,还医院运行和发展,然后才是薪酬绩效调整,所以小幅度(没错,现在的调整都属于小幅度)、部分项目的调整,医务人员的没有任何获得感。
过去,医疗服务价格的调整涉及的部门也非常多,发改委、人社、物价、卫生.......现在基本归拢在国家医保局了。在我的上一篇文章也提到,年医保局一项难度最大、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医疗服务价格调整。
想要医疗服务价格调整不引起患者的反弹,只要调高的部分由医保承担即可,随之而来的问题就是医保基金是否可承受。小幅度、医院和医生没有获得感,大幅度、大部分项目的调整,医保基金无法承受,这就是现状。
年7月1日,浙江印发《医院医疗服务价格改革方案》的通知,其中清晰的阐述了医疗服务价格调整的基本原则:
总量控制。严格控制医药费用增长,确保医保基金可承受、群众负担总体不增加。
结构调整。通过压缩不必要药品和医用耗材使用量、控制不必要检查检验等腾出空间,合理调整医疗服务价格,确保医疗机构良性运行。
有升有降。降低偏高的大型医用设备检查治疗和检验等价格,提高偏低的技术劳务型医疗服务项目价格。
逐步到位。循序渐进、分步实施,腾一次、调一次,逐步理顺医疗服务比价关系。
在执行层面,有一条特别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