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虽然身躯微小,却是很多中国人夏天的回忆。在中国传统文化中,一只小小的蝉,成了很多文人墨客的吟咏对象,他们借蝉抒怀,以蝉自喻,蝉文化汇入了中国文脉的滔滔江河。
1.从文字记载中探寻蝉文化发展之路
《诗经·七月》中写道:“四月秀葽,五月鸣蜩。”这里的四月、五月指的是阴历。四月份草木茂盛,五月份蝉鸣不绝。《诗经·荡》:“如蜩如螗,如沸如羹。”蝉鸣如沸水一样,聒噪不停,扰人思绪。“蜩”、“螗”指蝉。
《庄子·逍遥游》里所说“蟪蛄,不知春秋”。“蟪蛄”指的是蝉,它不知道岁月漫长,短短几十天的生命,拼尽全力鸣唱出自己的人生。《庄子·秋水》中有“夏虫不可语冰”的留笔,意思是蝉这种昆虫生而蛰伏,但存活须臾。
晋代陆云《寒蝉赋》:“加以冠冕,取其容也。君子则其操,可以事君,可以立身,岂非至德之虫哉?”蝉的文化意义逐渐凸显出来,被誉为至德之虫。
《史记·屈原列传》:“蝉蜕于浊秽,以浮游尘埃之外,不获世之滋垢,皭然泥而不滓者也。”蝉的一生虽然短暂,大多时间还在泥土蛰伏,当它破茧而出,蜕变为蝉时,就有了自己的翅膀,可以飞上枝头,远离喧嚣,每天饮露为食,出淤泥而不染。蝉已经脱胎换骨,为精神品格之高节代言。
《荀子》云:“饮而不食者,蝉也”。蝉只饮清露而不食人间烟火,饮食清洁,如“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其操守至纯至洁。
《西游记》里的金蝉子是如来佛祖的二弟子,在转世重生后,蜕变成佛。这个故事是在告诉我们,成佛之路,磨难重重,斩妖除魔,心有光明,生命才能蜕变。
当很多人在追求虚无缥缈的长生大道上不舍昼夜时,蝉,这个小小的生命,发出了“逝者如斯夫”的感叹,它只活在当下,用当下的鸣叫宣示生命的尊严。
西晋陆云在《寒蝉赋并序》中赋予蝉五种美德:“夫头上有緌,则其文也;含气饮露,则其清也;黍稽不食,则其廉也;处不巢居,则其俭也;应候守常,则其信也。”蝉被说成具有文、清、廉、俭、信五种美德。
君子当如蝉。儒家文化倡导做人要具备仁、义、礼、智、信。与蝉的品德不谋而合。
2.从虞世南的禅诗感悟生命的忠直高洁
虞世南写过一首《蝉》,被称作咏蝉的经典:
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
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
这首咏蝉诗,只有二十个字,借蝉抒怀明志,是虞世南人格理想的真实写照。
“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写出了蝉饮露为生,不染烟火,用清脆的蝉声传递自己高标的人格,这是蝉的生命绝唱。
“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写出了蝉虽然栖居在高处,可以传递出更加高远的声音,但这只是蝉独自在呐喊,声音震天,传出去好远,而没有凭借秋风。
作者虞世南经历了隋初和隋末战争,失去了家族地位和财富,亲人在战争中去世,孤苦无依的他,少年好学,胸怀大志,不屈从命运的摆布,在生命的至暗时刻,抱持心中的光明,就像蝉一样,在地下漫长的黑暗中等待蜕变,守望光明。
直到63岁,虞世南终于等来人生转机,位列唐太宗时大唐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他秉性刚直,直言敢谏,深得李世民敬重,太宗赋予他五绝:“德行、忠直、博学、文词、书翰"。
中国传统文人秉持“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操守,这首诗里的蝉,是中国儒家士子理想人格的写照。
唐代虞世南笔下的蝉品格高洁,声名远扬。虞世南人品如蝉,一生不向权贵妥协,居高声自远的背后,是他几十年如一日的历练。八十一岁去世时,获赠礼部尚书,谥号"文懿",配葬昭陵。这是很高的殊荣。
3.从李商隐的蝉诗品味生命的卑微
本以高难饱,徒劳恨费声。
五更疏欲断,一树碧无情。
薄宦梗犹泛,故园芜已平。
烦君最相警,我亦举家清。
这首诗的意思是,蝉在高枝上只喝露水,很难果腹,徒劳的叫声,是因为心里怀有恨意。五更之后没了力气,声音断断续续,树虽然碧绿繁茂,也没有抱有同情心。宦海沉浮,我就如桃梗在人生的大海中起伏不定,故园的老宅早已长满荒草。蝉的叫声似乎让我有所警醒,我也应该学习你清高的品行。
从这首诗里看出李商隐仕途不顺,人生不得志的郁结。李商隐十岁丧父,作为长子,小小年纪出去打拼,养家糊口,经历了人生诸多不如意。在他的老师令狐楚的帮助教诲下,入仕为官。无奈令狐楚去世之后,李商隐身陷牛李党争,令狐楚的儿子令狐绹拒绝提供任何帮助,他苦苦为仕途挣扎,卑微的生命,人生的无力,压在他身上。
然而,李商隐终究缺少令狐楚圆融处世、游刃官场的智慧,也不具备一身傲骨、两袖清风、彻底归隐的意志,李商隐似乎又活回了少年孤儿,总是期待他人的帮助。他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得到想要的。
骆宾王在受冤下狱时,也写了一首蝉诗:
《在狱咏蝉》:“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人生之路不会总是一帆风顺,平平坦坦。有时候会觉得很难走,甚至无路可走。这时候就应该学习骆宾王。
骆宾王这几句诗的意思是:白露之后,蝉因露重难以在风中飞翔,这个小小的生命,很可能在一整秋风之后陨落。但是那又怎么样,我曾经朝露为饮,品性高洁地度过此生。
蝉知道自己要什么,它不负此生。
人到中年,只知道埋头向前,负重前行,还远远不够,坚持固然重要,但比咬牙坚持更重要的是勇敢。真正的勇敢是适时退场,学会转弯,弯道超车,只要不迷失方向,不忘记初心,勇敢地唱响自己的人生。
读到此处,就按住小火箭发射出去吧。
本文为百家号首发。原创不易,且写且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