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医派创始人柳吉忱先生青年照)
“纪念柳氏医派创始人柳吉忱公诞辰周年纪念活动于年10月20日在山东莱阳顺利闭幕,此际,本号将陆续选编有关柳氏师承薪传之文予以分享,以寄柳氏门人传承发扬柳氏医派之宏志!俾胶东百年柳氏医派薪火永燃!今天推出蔡锡英老师论医经学派学术体系的结构和学术特点——兼述柳少逸的研究及其传承轨迹(王永前)
医经学派学术体系的结构和学术特点
——兼述柳少逸的研究及其传承轨迹
山东烟台中医药专修学院蔡锡英
柳少逸先生,为名医柳吉忱之子,世医牟永昌之高徒。幼承庭训,长有师承,兼习律吕、历法、数术,及诸子之学。学术研究注重“沟通”,根植于中国传统文化,及《内经》中医学思想、方法和概念,立足于中医学自身的学术主体而发展的观点,故学有所成。尤对医经学派的研究硕丰,如其文有《读史记论扁鹊》,学研《内经》,其著有《内经中的古医学——中国象数医学概论》、《经络腧学原始》、《五运六气三十三讲》、《内经针法针方讲记》、《医经学派推拿术传承录》结集。今以“医经学派学术体系的结构和学术特点”为主题,作一表述,同时对柳少逸先生关于《*帝内经》及针灸、推拿等诸非药物疗法的研究和传承作一介绍。
一、医经学派的学术渊源
从《汉书·艺文志·方伎略》中可知,“医经”有《*帝内经》十八卷,《外经》三十七卷,《扁鹊内经》九卷,《外经》十二卷,《白氏内经》三十八卷,《外经》三十六卷,《旁经》三十五卷。计医经七家,二百一十六卷。何谓医经?该书记云:“医经者,原人血脉,经络、骨髓、阴阳、表里,以起百病之本,死生之分,而用度箴石汤火所施,调百药齐和之所宜。”此段文字表述了“医经”是推究中医学的知识结构,即藏象、经络、阴阳、五行、病因病机等学说,及辨证施治体系。而“用度箴石汤火所施,调百药齐和之所宜”,是“医经学派”的治疗方法,即主要是由非药物疗法和药物疗法组成。
从扁鹊、*帝、白氏三家医经的卷数,及古籍由简而繁的发展趋势来看,《白氏内外经》应晚于《*帝内外经》,当然更晚于《扁鹊内外经》。由此可推论,《扁鹊内外经》为中国早期的医学文献。该文献早已佚失,文字已无从考证,但其内容多存于《*帝内经》之中。论古代名医,在《汉书·艺文志·方伎略》中记云:“太古有岐伯、俞拊,中世有扁鹊、秦和,汉兴有仓公。”然岐伯、俞拊、秦和,在《史记》和《汉书》中均未见立传,且除秦越人外均无著述。从《史记.扁鹊仓公列传》中可知,公乘阳庆传仓公禁方中,有“扁鹊之脉书”;《汉书·艺文志·方伎略》“医经七家”中有《扁鹊内经》九卷,《扁鹊外经》十二卷,“经方十一家”中有《泰始*帝扁鹊俞拊方》二十三卷。就扁鹊之“诊籍”而言,也只有被誉为“信史”的《史记》中有多处记载。鉴于《白氏内外经》、《扁鹊内外经》、《*帝内外经》及《旁经》均已失传,故尔今天探讨医经学派学术体系的结构和特点,只有从《*帝内经》及《史记·扁鹊仓公列传》、《汉书·艺文志·方伎略》中有关内容入手。
《史记·扁鹊仓公列传》讲述了扁鹊秦越人受业于长桑君,授以禁方书。汉高后八年,仓公淳于意拜师公乘阳庆。庆“悉以禁方予之,传*帝扁鹊之脉书,五色诊病,知人生死,决嫌疑,定可治及药论。”考公乘阳庆传仓公医术计十种:《*帝扁鹊之脉书》、《上经》、《下经》、《五色诊》、《奇咳术》、《揆度》、《阴阳外变》、《药论》、《石神》、《按阴阳禁书》等。从现在的《*帝内经》一书中可知,《内经》引用了古代二十一种医书,计有《五色》、《脉变》、《揆度》、《奇恒》、《九针》、《针经》、《热论》、《刺法》、《上经》、《下经》、《本病》、《阴阳》、《阴阳十二官相使》、《金匮》、《脉经》、《从容》、《刑法》、《太始天元册文》、《脉法》、《大要》、《脉要》等。传说中的*帝乃华夏之始祖,是中国历史上的第一伟人,是奠定中国文明的第一座基石。诚如钱穆先生所言:“在他以前,人类虽然已开始前进,对事物已经有了很多的发明,但到了他,似乎有一个时期的激烈发展。”*帝在*事*治上有重多的成就,在*帝时期,尝有众多的制作和发明,且流传下来,如文字、天文、历法、农作、音律、衣裳、饮食、宫室、舟车、指南车等。那时的医药也有很大的进步。相传那时的名医有岐伯、雷公、俞拊等。诚如司马光所云:“谓《素问》为真*帝之书,则恐未可。*帝亦治天下,岂可终日坐明堂,但与岐伯论医药针灸耶,此周汉之间,医者依托以取重耳。”鉴于*帝时期的医药,尚处于中医药学的萌芽时期,所以《经籍会通》有“医方等录,虽称述岐*,然文字古奥,语致玄渺,盖周秦之际,上士哲人之作,其徒欲以警世,窃附*岐耳”的论述。而司马迁在《史记·太史公自序》中称“扁鹊言医,为方者宗,守数精明。后世修序,弗能易也,而仓公可谓近之矣。作《扁鹊仓公列传》第四十五。”由此可见,在秦越人之前并无*帝医学流派存在。扁鹊秦越人以其高超的诊疗技术,为成为“方者宗”,从而形成扁鹊医学流派,为集先秦医学之大成者。《*帝内经》中引用的二十一种古医书,当多为扁鹊学派所承传之医籍。根据公乘阳庆传“*帝扁鹊之脉书”语,可知汉时尚存有扁鹊著作传世,即《汉书·艺文志》中之《扁鹊内经》、《扁鹊外经》等医籍。同时,尚有托名*帝之名的医籍传世。其中或为扁鹊门人,或为先秦哲人在扁鹊学派医著的基础上加以扩充而成,托名*帝之书,形成了源于扁鹊医学流派的*帝医学流派。但司马迁仍称“扁鹊言医,为方者宗”,“至今天下言脉者,由扁鹊也”。
从《史记·扁鹊仓公列传》可知“简子疾,五日不知人,大夫皆懼,于是召扁鹊。扁鹊入”,“视病。”扁鹊以其独特的脉色诊法,认为赵简子“血脉治也”,“不出三日必閒。”果然,“居二日半,简子寤。”他如过虢诊太子尸厥案时,“扁鹊乃使弟子子阳癘鍼砭石,以取外三阳五会。有閒,太子苏。乃使子豹为五分之熨,以八减之剂和煮之,以更熨两胁下。太子起做,更适阴阳,但服汤二旬而复故。”通过上述资料文献可知,扁鹊不但具有很高的诊断技术,同时尚掌握了药物疗法与非药物疗法、及内服法与外治法等众多的卓有成效的临床治疗技术。其典案多系急症,故多用针灸、药熨、按摩等外治法,以救其急,待病缓,再以汤剂,图其愈病。所以不能“以针灸立法为医经学派,”“以方药立论为经方学派,”只能分“药物疗法”和“非药物疗法”两大法门。先秦时期,药物方法多是单味药应用,配伍应用尚处萌芽状态,故有《本草经》形成。该书标志了经方之起源,在“汤液经法”、“经方十一家”形成以后,标志了经方理论的形成,至《伤寒论》传世,经方理论体系则得以完善。
《礼记》云:“医不三世,不服其药。”唐·孔颖达《礼记正义》云:“三世者,一曰《*帝针灸》;二曰《神农本草》;三曰《素女脉诀》。”《灵枢》古称《*帝针灸》,又名《针经》;《素问》,古称《素女脉诀》。“三世之书”提示了自古就形成了中医学的三大知识结构,一是以伏羲氏制九针的传说,到总结成《*帝针灸》;二是从*帝、岐伯讨论脏腑经脉的传说,到总结成《素女脉决》;三是从神农尝百草的传说,到总结成《神农本草经》,于是形成了后世所称谓的“三世医学。”此乃先秦医家必备的医学知识结构。它的内容为《*帝针灸》、《神农本草经》、《素女脉决》,于是,由于书名的变更,“三世之书”即今天我们所说的三大经典著作:《素问》、《灵枢》、《神农本草经》,当是今天良医的知识结构,亦为“方者宗”也。从《史记》中所记载的扁鹊所承传的诊疗技术,《汉书》中所记载的扁鹊的医学著作,及传《难经》为扁鹊所著来看,广义之“方”,概含了医学的基础理论知识、及临床诊疗技术。故司马迁在《史记·太史公自序》中,称“扁鹊言医,为方者宗”,并非过誉。
二、医经学派的学术特点
1、诊断技术
“故圣人为之脉法,以起度量,立规矩,悬权衡,案神墨,调阴阳,别人之脉各名之,与天地相应,参合与人,故乃别百病以异之。”此乃《史记·扁鹊仓公列传》中,仓公淳于意回答皇上医家诊病的要点。仓公所讲的:“圣人脉法”即“诊法”,指的是扁鹊之诊疗技术。司马迁在《传》中言及仓公淳于意时,首先讲到淳于意“少而喜医方术”,其师公乘阳庆“悉以禁方传之,传*帝扁鹊之脉书,五色诊病,知人生死,决嫌疑,定可治,及药论,甚精。”说明了仓公之术,由其师公乘阳庆所传,源自扁鹊秦越人诊疗之术。《传》中尝记有仓公诊齐王侍医“自炼五石服之”致病之案,以扁鹊的学术观点指出其治疗不当之处:“扁鹊曰:‘阴石以治阴病,阳石以治阳病。’夫药石有阴阳水火之剂,故中热,即为阴石柔剂治之;中寒,即为阳石刚剂治之。”“公所论远矣。扁鹊虽言若是,然必审诊,起度量,立规矩,称权衡,合色脉表里有余不足顺逆之法。参以人动静与息相应,乃可以论。”此当视为扁鹊医学流派之学术特点:其一:从“必审诊,起度量,立规矩,称权衡;”“案神墨,调阴阳;”及“合色脉表里有余不足顺逆之法,参其动静与息相应,乃可以论”可知,扁鹊学派具有四诊合参、辨证论治及治未病的学术特点。其二,从“色脉表里有余不足顺逆之法,参其人动静与息相应,乃可以论”;及“与天地相应,参合与人,故乃别百病以异之”,可知扁鹊学派具有中医学天人相应的系统整体观的学术思想。综上所述,《白氏内经》、《白氏外经》、及《*帝内经》、《*帝外经》为代表的白氏医学、*帝医学,是在《扁鹊内经》、《扁鹊外经》为代表的扁鹊医学的基础上发展而形成的。因《扁鹊内外经》已失传,但从《史记·扁鹊仓公列传》、《*帝内经》的内容可以看出其学术渊源。
“必审诊”:用一定的方法探求致病的原因、病变的所在,及病情变化和证候特点,从而进行综合分析判断,以决定治疗方针,即今天所谓的诊法。此亦是扁鹊医学的核心内容之一。鉴于人体是一个整体,人之生理机能必须与自然界相适应,故审察内外、辨证求因,为临床诊断之原则。即在整体观的基础上,审证求因来实施辨证论治。从扁鹊过虢,从闻中庶子喜方者言中,诊虢太子为“暴厥而死,”认为可治;过齐,通过望诊,知齐桓侯有疾;诊赵简子疾,预见“不出三日必閒。”从中可以看出,扁鹊是运用“切脉、望色、听声、写形”四法,来完成“言病之所在”,即“必审诊”。然后以“起度量”,“与天地相应、参合与人”、“立规矩”、“称权衡”、“合色脉”、“调阴阳”,来完成辨证论治的,故这些内容当是扁鹊医著的主要内容之一,从而奠定了望、闻、问、切四诊的基础。并以此逐步形成了《*帝内经》诊法。如《素问·疏五过论》篇云:“圣人之治病也,必知天地阴阳,四时经纪,五脏六腑,雌雄表里,针灸砭石,*药所主,从容人事,以明经道,贵贱贫富,各异品理,问年少长,勇怯之理,审于分部,知病本始,八正九侯,诊必副矣。”即在四诊的基础上,全面地认识疾病的本质来确定诊断,实施辨证施治。在《灵枢·邪气脏腑病形》篇中对四诊的重要意义有如下的论述:“见其色,知其病,名曰明;按其脉,知其病,名曰神;问其病,知其处,命曰工。”在《素问·方盛衰论》篇中,从“诊有十度,度人脉度、藏度、肉度、筋度、俞度,阴阳气尽,人病自具。”强调“诊必上下,度民君卿。受师不卒,使术不明;不察道从,是为妄行;持雌失雄,弃阴附阳,不知并合,诊故不明”。故强调“诊可十全,不失人情”,“道甚明察,故能长久;不知此道,失经绝理,亡言妄期,此谓失道”。
“起度量”:度量,即尺度。即制定一定的尺度并以此建立规矩,确立准则。如扁鹊视赵简子疾,以色脉诊法的尺度,预知简子“不出三日必閒”。过齐,以望齐桓侯之诊,有关于齐桓侯疾病尺度的精辟论述:“疾之居腠理也,汤熨之所及也;在血脉,针石之所及也;其在肠胃,酒髎之所及也;其在骨髓,虽司命无奈之何!”中医的理论体系是由阴阳五行、藏象、经络、病因、病机、病证、诊法、论治、养生及运气等理论组成,就其内容而论,皆有其生理、病理法度,对此在《内经》中均有论述。例如《*帝内经》继承了扁鹊医学的这一思想,在《素问·脉要精微论》中,以“诊法常以平旦,阴气未动,阳气未散,饮食未进,经脉未盛,络脉调匀,气血未乱,故乃可诊有过之脉”。从“切脉动静,而视精明,察五色,观五脏有余不足,六腑强弱,形之盛衰,以此参伍,决死生之分”。对起尺度的重要性,《素问·灵兰秘典论篇》中有“至道在微,变化无穷,孰知其源?”,“恍惚之数,生于毫氂,毫氂之数,起于度量,千之万之,可以益大,推之大之,其形乃制”的记载。氂,同“厘”。本条经文讲的是医学道理是微妙的,变化是无穷尽的,怎么能知道它的本始呢?因心神之萌动,生于毫氂之间,是极其微小的,甚至是似有似无的,但毫氂之数,即度量、长短、轻重也。清·张隐庵注云:“言毫氂之间,有正邪明昧之分,以至于千之万之,不可胜极也。制,正也,以毫氂之诚意,推而大之,其形乃正。”他如《六节脏象论》中,以“六六之节”“九九之会,”说明天地日月运行以成岁月的规律,及其与人的关系。并指出五运失常、时序变异,会给人带来的灾难。该篇认为内脏的功能及外在的表现,均与代表外在坏境及时令的这个“节”有关。如该篇中记有“天以六六之节,以成一岁”的记述。节,指度数。古人以天干配地支计日,六十日为一甲子,“六六之会”即六个甲子日成一岁。“人以九九制会,计人亦有三百六十五节。”制,谓准度,会,谓配合。“九九”在地指九野、九州,在人指“九窍”、“九脏。”人以“九九制会,”谓人与地以九窍、九州为准度,以配合天之“六六之节。”此处的“节”,指腧穴,是人体气血交会出入的地方。对此,《灵枢·九针十二原》有“节之交,三百六十五会”,“所以言节者,神气之所游行出入也”的论述。
“与天地相应,参合与人”:对于自然界的“六淫”致病,在《仓公传》中,记有仓公通过望色知患者因外邪侵袭及持重而致腰痛的病案。仓公为汉代扁鹊医学之承传者,在该《传》中,仓公有“圣人为之脉法,以起度量,立规矩,悬权衡,案神墨,调阴阳,别人之脉各名之,与天地相应,参合与人,故乃别百病以异之”之言,来阐述扁鹊医学的学术思想,此即天人相应的系统整体观。对此《素问·宝命全形论》有“人以天地之气生,四时之法成”,及“天食人以五气,地食人以五味”,“气和而生,津液相成,神乃自生”的记载;而《灵枢·岁露》篇则有“人与天地相参,与日月相应也”的论述。古人把超越人体适应能力的自然变化和能够致人于病的其它外在因素称为“邪”,把人体的调节机能和抗病能力称为“正”。疾病的发生与否,就决定邪正双方势力的消长。故《灵枢·百病始生》篇有“风雨寒热,不得虚邪,不能独伤人。卒然逢疾风暴雨者,盖无虚,故邪不能独伤人。此必因虚邪之风,与其身形,两虚相得,乃客与形”。“其中于虚邪也,因于天时,与其身形,参以虚实,大病乃成”的论述。它如昼夜的变化对人之疾病亦有明显的影响。如《灵枢·顺气一日分为四时》篇有“夫百病者,多以旦慧昼安,夕如夜甚。朝则人气始生,病气衰,故旦慧;日中人气长,长则胜邪,故安;夕则人气始衰,邪气始生,故加;夜半人气入脏,邪气独居与身,故甚”的记载。也就是说随着自然界昼夜的时间节律,人体的阳气存在着生、长、收、藏的规律,而病者亦有慧、安、加、甚的变化。
“合脉色”:即色脉合参诊法,即四诊合参法,此乃形神论的象论。通过《史记·扁鹊仓公列传》可知,色脉诊法是秦越人的主要诊断技术。仓公得“扁鹊之脉书,五色诊病”之法,而成为继扁鹊之后之一代名医,司马迁有“若仓公者,可谓近之”之誉。对色脉合参法,至《*帝内经》时期则已形成较完善的四诊合参法。如《素问·脉要精微论》云:“切脉动静而视静明,察五色,观五脏有余不足,六腑强弱,形之盛衰。以此参伍,决死生之分。”故清·陈修园有“善诊者,当先察其精气神,而后切其脉也”之论。亦即“色脉大要,以神为主”之谓也。
“立规矩”、“悬权衡”、“案绳墨”、“调阴阳”:“规矩”,原指校正圆形和方形的两种工具。此处“规矩”,乃制定“法度”、“标准”之意;“权衡”,原指称量物体轻重的器具。权,秤锤;衡,秤杆。《论语·尧曰》有“谨权量,审法度,修废官,四方之*行焉”的记载,于是“权衡”即成法度、标准的概念;“绳墨”,乃木工画直线的工具,同“规矩”、“权衡”一样,“绳墨”即准绳、法度之义。故尔《礼记·经解》有“权衡诚悬,不可欺以轻重;绳墨诚陈,不可欺以曲直;规律诚设,不可欺以方圆”的记载。阴阳为“八纲辨证”之总纲。于是“立规矩”、“悬权衡”、“案绳墨”、“调阴阳”,即制定规矩,公布准则,考察法度,测算阴阳之意,是指治疗的原则,即“治则”。它是以“必审诊”、“起度量”、“合色脉”之四诊中获得的客观资料为基础,对疾病进行综合分析,从而提出临证的治疗规律。因疾病的发展有一定的规律,治疗疾病亦应有一定的规律。所以由于病人的体质、环境条件的不同,疾病的变化亦有差别,故而在临床上要按具体病情,来决定治疗原则。此即“立规矩”、“案绳墨”之谓也。不同类的疾病,只要它在病变过程中具有共同的病理机制,可运用同一的法则进行处理;反之,虽同一疾病,因病变过程中各个阶段的病理机制的不同,而治疗原则也不同,此即“悬权衡”。亦即今天之“同病异治”、“异病同治”法则。
“一阴一阳之谓道”,意谓之“法则”,是方法论,此乃太极论的道论。晋·许慎《说文解字》云:“阳者,事明也,日也,又扬也,气在外发扬也;阴者,萌也,默也,气在内奥萌也。”故《玉篇》有“营天功,明万物,谓之阳;幽无形,深难测,谓之阴”的记载。故《易·系辞》中有“一阴一阳之谓道,立天之道,曰阴曰阳,立地之道,曰柔曰刚”的论述。由此可见,阴阳是古代哲学的一对重要范畴,阴阳学说是中国古代的对立统一论,是用以认识世界和解释世界的一种世界观和方法论。这种哲学思想,早在殷周时期就形成了,至战国时期,经邹衍等阴阳家们的发展,逐渐形成了“阴阳学说”这一理论体系。受殷周时期阴阳学说的影响,遂形成了扁鹊医学以“调阴阳”为诊疗大法的学术思想。如《传》中所论:“越人之为方也,不待切脉、望色、听声、写形,言病之所在。闻病之阳,论得其阴;闻病之阴,论得其阳。”此即太极论的道论思想。以疾病的外部症状为阳,疾病的内在机理为阴,以阴阳作为正反两个方面为说理工具,来阐明了“调阴阳”大法在诊察疾病中具体应用。在对虢太子治疗中,指出太子“尸厥”之因“是以阳脉下遂,阴脉上争,会气闭而不通”,“破阴绝阳”所致。故“乃使弟子子阳厉针砭石,以取外三阳五会”,“乃使子豹为五分之熨,以八减之齐和煮之,以熨两胁下,太子起做。”然后“更适阴阳,但服汤二旬复故。”“适阴阳”,即仓公所阐明扁鹊之“调阴阳”法。它如《传》中“六不治”中,有“阴阳并,藏气不定,四不治也。”的表述。“阴阳并”,即阴阳失调。因阴阳是八纲辨证的总纲,故本处系指气血错乱造成脏腑功能失调。《*帝内经》继承了扁鹊“调阴阳”的学术思想,在《素问·上古天真论》中,开宗明义指出:“上古之人,其知道者,法于阴阳,和于术数,食饮有节,起居有常,不妄作劳,故能形与神俱,而尽终其天年,度百岁乃也。”此乃养生之道,《*帝内经》认为是“上古圣人之教下也”。该篇中尝表述了“上古有真人者,提擎天地,把握阴阳”;“中古之时,有至人者,淳德全道,和于阴阳,调于四时”;“其次有圣人者,处天地之和,从八风之理”,“再次有贤人者,法则天地,象似日月,辨列星辰,逆从阴阳,分别四时,将从上古,合同于道,亦可使益寿而有极时”。由此可见,此乃《*帝内经》引用了以前古医书的内容,当属扁鹊学派的养生学思想。对“调阴阳”的学术思想,在《素问·生气通天论》中,有“自古通天者,生之本,本于阴阳。天地之间,上合之内,其气九州、九窍、五藏、十二节,皆通乎天气,其生五,其气三。数犯此者,则邪气伤人,此寿命之本也”的记载。“生之本,本于阴阳”,此乃太极论的道论;“其气九州、九窍、五藏、十二节”,此乃形神论的象论;“其生五,其气三”,此乃三五论的数论。由此可见,扁鹊之“调阴阳”,“取三阳五会”,与《*帝内经》之“法于阴阳”,“和于术数”,“形与神俱”论,均运用了中国数术学之运筹和协原理,形成了中医学之学术特色。
由此可见,《传》中仓公所述之扁鹊诊法,已寓有了《*帝内经》学术思想之雏形,即天人合一的整体观,形神统一的生命观,太极思维的辨证观。就扁鹊医学的内容而论,已具有了《*帝内经》中医学的结构,即“夫知道者,法于阴阳,和于术数”,“形与神俱”,及“夫道者,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知人事”的中医学结构。其“道”即“广义中医学”,是由医道、医术、医学组成。医道:主要内容是医学哲学,即医学辨证法,讲究本体论、认识论、方法论,属太极论的道论范畴。医术:即术数。中国特有的象数哲学在医学上的应用,属三五论的数论范畴。医学(狭义医学):指人体的生理、病理、疾病的概念及诊察、治疗、预防和保健。其主要内容是医疗,属形神论的象论范畴。柳少逸先生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即指出:寓有深刻象数易原理及丰厚数术学内容的中医典籍《*帝内经》所代表的中医学结构,属广义中医学。柳少逸先生称之谓“中国象数医学”。
2、治疗技术
“疾之居腠理也,汤熨之所及也;在血脉,针石之所及也;其在肠胃,酒醪之所及也。”此乃《史记·扁鹊仓公列传》所表述的扁鹊医学中的治疗方法,且已有了丰富的实践经验和指导性的理论基础。“扁鹊名闻天下”,除以“至今天下言脉者,由扁鹊也”和“扁鹊言医,为方者宗”外,更重要的是其卓有成效的治疗技术。在《传》中过齐诊齐桓公之疾时,就其诊治技术而言有如上的表述。在治虢太子“暴厥”时运用“厉针砭石”(石针)、五分之熨(热熨)、八减之剂(药剂),而使太子“起死回生”。从《传》中虢国中庶子的话中可知:“上古之时,医有俞跗,治病不以汤液、醴灑、鑱石、撟引、案扤、*熨,一拨见病之应,因藏之输,乃割皮解肌,诀脉结筋,搦髓脑、揲荒爪幕,湔浣肠胃,漱滌五脏,练精易形。”说明了扁鹊时代已有了众多的治疗技术。
(1)“汤液”:即汤剂。
(2)“醴灑”:即酒剂。
(3)“鑱石”:又称“砭石”,古代的针刺术,以石针行杵针、砭针治病。
(4)“撟引”:导引术。
(5)“案扤”:按摩推拿术。
(6)“*熨”:*,指药物;熨,是热敷法。*熨即应用药物烫贴的热敷之法。
(7)因藏之输:以经络腧穴来治疗疾病。
(8)诀脉:疏通经络。
(9)结筋:连结筋脉。
(10)搦髓脑:按治髓脑。
(11)揲荒:持取膏肓。
(12)爪幕:疏理隔膜。
(13)湔浣肠胃:洗滌肠胃。
(14)漱滌五脏:条达五脏。
(15)练精易形:修益精气,改变容色。
从《汉书·艺文志·方伎略》中可知,医经中有《扁鹊内经》、《扁鹊外经》,经方中有《泰始*帝扁鹊俞拊方》等古医籍,扁鹊通过师承及自己的医疗实践,则建立了概含中医基础理论、及丰富的卓有成效的诊疗技术的扁鹊医学流派。
综上所述,尽管从《史记·扁鹊仓公列传》中之扁鹊、或《*帝内经》中关于药物的应用尚不够广博,但仍可窥视扁鹊时代或《*帝内经》时代的治疗方法,是由药物治疗和非药物治疗两大法门组成。在《史记·扁鹊仓公列传》中,被司马迁称为继“方者宗”的扁鹊之后,“可谓近之矣”之仓公,得扁鹊医术之再传,有“热蹶”“刺其足心”“灸其足蹶阴之脉”,治愈“病气疝”的记载。并有运用“下气汤”、“火剂汤”、“苦参汤”治病之医案。由此可见,仓公以前至扁鹊时代主要的治疗方法是非药物疗法及药物外治法,至汉初仓公时代,由于社会稳定,“坐堂医”的形成,方使以《神农本草经》及《经方十一家》为学术内容的“经方派”得以发展,药物内服法方被广泛的应用于临床。
中医外治法,是以与内治法相对而言的一种治疗方法。含药物外治和非药物外治两大法门。《素问·至真要大论》所云“内者内治,外者外治,”其“外治”之法,显然是为“外在疾病”而设。《素问·五节*大论》之“上取下取,内取外取,以其求过”的表述,则扩大了“外治”或“外取”的含义,将“外治”列为与“内治”相对应的治疗方法。而内治法泛指“服药以治体内发生的多种病证,”而外治法系“泛指除口服药物以外,作用于体表或体外进行治疗的方法。”故《辞海》认为针灸,推拿,伤科,外科手术及药物的熏、熨、敷、贴等法,均属于中医外治法。
中医外治法历史悠久,源远流长。可溯源于大约5~20万年前的燧人氏钻木取火、伏羲氏制九针,神农尝百草的医疗保健的萌芽时期。《礼记》中有“头有创则沐,身有疡则浴”的记载。战国时期,我国开始步入封建社会、社会生产力有了较大的提高,*治、经济、科学文化都得到了很大的发展,科技文化方面亦有了一个质的飞越,在以往的医学实践经验不断积累的基础上,进入了理论总结方面,如扁鹊的长桑君之禁方书,加之几十年的实践,并开始在理论上探索,而有了《扁鹊内经》、《扁鹊外经》传世。在扁鹊医学的基础上先秦医家及两汉贤达又有以*帝、白氏命名的《内》、《外》经的传世。故而有了《汉书·艺文志》所记载的以扁鹊、*帝、白氏命名的医经七家及经方十一家。它如年长沙马王堆三号墓出土的帛书《五十二病方》(书名是整理者根据52种病而命名的),一般认为其成书于春秋战国时期,书中载方首,其中一半以上为外治法,用法有敷、洗浴、涂、熨、烟熏、贴、砭、酒、沃、浘、封、安、印等二十余种;临床上广泛用于内、外、妇、儿、五官、皮肤、传染、神经、整容及男性诸科,在所治的所有病种中,几乎全部记载了外治法的内容。尤其在今天我们可见到《*帝内经》中已有了关于“外取、”“外治”疗法的论述。在《素问·玉机真藏论》中有“痹不仁肿痛”,“可汤熨及火灸而去之”,“可按”、“可浴”、“可药”的论述;《素问·调经论》中有“病在骨,焠针药熨”的记载;《灵枢·寿夭刚柔》篇介绍了“药熨方”治疗“寒痹”的具体施术方法。从《史记·扁鹊仓公列传》中尚见扁鹊的外治法术被广泛应用的案例,说明了扁鹊已积累了丰富的外治法临床经验,并有了一定的理论探讨。从《*帝内经》中关于外治理论阐述,表明了先秦时期外治法理论已经形成,并为后世外治法的发展,提供了详尽的富有科学性的理论基础和说理工具。
3、治未病的学术思想
“使圣人预知微,能使良医得蚤从事,则疾可已,身可活也。”此乃司马迁在《史记·扁鹊仓公列传》中,表述了扁鹊治未病的学术思想。治未病有两种意义:一是防病于未然,二是即病之后防其传变。前者主要内容是摄生,即养生之道;后者是疾病得以早期诊断和早期治疗,其主要内容是及时控制疾病的发展演变。对此,《素问·四气调神大论》中记云:“夫四时阴阳者,万物之根本也。所以圣人春夏养阳,秋冬养阴,以从其根,故与万物沉浮於生长之门”“是故圣人不治己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此之谓也。夫病已成而后药之,乱已成而后治之,譬犹渴而穿井,斗而铸锥,不亦晚乎!”
传说楚人所撰《歇冠子》,载有魏文侯问扁鹊,其兄弟三人间谁的技术高明,扁鹊告云:兄弟具有同样的诊疗技术,其长兄神视,因治未病而名不出乡里;仲兄神毫因争取疾病在早期得以治疗,而名不出县;扁鹊自己医迹列国,以针人血脉,用猛药而名闻诸侯。扁鹊之语强调了治未病及既病防变可使疾病得以及早康复的重要意义。此即《素问·八正神明论》所云:“上工救其萌芽,下工救其已成,救其已败。”再从《扁鹊传》中扁鹊过齐诊齐桓侯之疾时,预见齐侯之病机,阐明其“既病防变”的学术思想。它如《难经·七十七难》中有预防疾病传变的论述:“所谓治未病者,见肝之病,则知肝当传于脾,故先实其脾气,无令得受肝之邪,故曰治未病焉。”对此,《内经》中尝有详尽的论述。如《素问·上古天真论》中有“其知道者,法于阴阳,和于术数,饮食有节,起居有常,不妄作劳,故能形与神俱,而尽其天年,度百岁乃去。”及“恬惔虚无,真气从之,精神内守,病安从来”的摄生观点。此即阐明了调摄精神形体,增强身体健康,对人体能否适应外界环境的变化,以防御疾病的发生,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
三、柳少逸对医经学派的研究及传承轨迹
明·宋谦尝云:“古之医师,必通三世之书。所谓三世者,一曰《针灸》,二曰《神农本草经》,三曰《素女脉诀》。《脉诀》所以察证,《本草》所以辨药,《针灸》所以祛疾,非是三者不可以言医。”《*帝内经》由《素问》和《灵枢》两部分组成。由此可见,《*帝内经》之所以流传至今,说明了其乃医理之总汇,临证之极则。故元·罗天益有“凡学医之道,不看《内经》,不求病源,妄意病证,又执其方,此皆背本趋末之务”之论。由于《内经》是集先秦医学之大成者,概含了《扁鹊内外经》、《*帝内外经》、《白氏内外经》及《旁经》的内容。正是由于《内经》的成编,确立了中医学的理论体系,为中国数千年来医学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理论基础,故后世有“医家之宗”之誉。柳少逸先生习医之初,其父吉忱公即以清·*元御“理必《内经》,法必仲景,药必《本经》”之训勉之,认为此乃万世医门之规矩准绳也,后之欲为方圆平直者,必深究博览之。
在20世纪60年代,柳少逸先生在其父吉枕公的指导下,